*文章背景架空,与现实中任何国家党派无关。
心机深沉Alpha沙瑞金x性冷淡迟钝Omega李达康
沙瑞金握住李达康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双目含笑:
“他赠我一画,我还吕州一湖。达康,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兑现这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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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汽艇驶近湖中央,距离北岸一连排白色的建筑物尚有着相当一段距离,刺鼻难掩的腥臭已隐隐袭来,熏得人直欲作呕。贴近岸边的湖面在濛濛薄雾中泛起诡异的墨绿,一片一片溵开,宛如饱含毒汁的不祥花朵。
沙瑞金命人停了发动机,孤零零的汽艇就这么晃晃悠悠漂在水面上。
“这就是赵瑞龙的湖上美食城?李达康批的?”来视察的汉东省委书记指着远处,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吕州开发区主任。
易学习神色沉重的摇了摇头:“不是李达康,是当时的市委书记高育良批的。”
他简略讲述了一遍整个事件经过,毕竟没有涉身其中,易学习又为人刚正耿直,故而只谈事实不分析内情。
听闻李达康被调走,高育良升任省委常委,沙瑞金和田国富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认定,这座湖上美食城是个好引子——赵立春把控汉东于自己掌心数十载,树大根深,盘根错节,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不定能牵引出多少看似毫无直接关系的人物。
“说句老实话,沙书记,我和李达康多年没有交集,但当初听说他死压着不批美食城项目,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易学习将盯着肮脏湖面的视线收回,目光炯然的看向沙瑞金,“李达康来吕州走马上任之前,先后担任过云市的副市长和市长,在云市做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污染得一塌糊涂水质劣Ⅴ类的彩云池,经他之手转死回生。整整五年啊,环境污染带来的苦头他早尝了个遍,怎么可能前脚一离开云市,后脚就在吕州批一个一看便知会带来无穷恶果的项目?”
沙瑞金抱着双臂,没有说话。
他蓦然想起了,在林城阳光下的环湖路,那人推着自行车笑眼弯弯的对他说:“是啊,我比谁都渴求GDP,但我的GDP必须是绿色的、健康的、环保的。”
一时间,汽艇上谁都没有再开口,气氛微微凝滞起来。
田国富扭头望了望南岸,指着与湖上美食城正面相对的一处小院问道:“易学习啊,那边又是什么?也是一家餐馆会所?”
易学习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朗声一笑,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那是一家小型的书画博物馆,大概称得上是李达康在吕州留下的唯一’政绩’了。”
他对着沙瑞金和田国富娓娓道来。
“那院子原是个晚清读书人家的私宅,民国时变为吕州一派受新思想影响的文人画士的聚会场所,流传出不少佳话传说,建国后渐渐荒废了,成了月牙湖畔一个可有可无的冷清景点。李达康来了之后,有心想搞月牙湖自然景区建设,提议要把它整改成一间书画博物馆。可谁料这厢刚刚完工,那厢李达康已一纸令下被调到林城去了,他一走,当初他拟定的各种规划,终止的终止撤项的撤项,这个空置的院子丢在这里也没人管。前几年我接手开发区后,请了美院的教授们做参谋,才算正式把这个博物馆开起来。”
传统的汉东民居背靠着身后的夕霞山,影影绰绰露出青砖小瓦和素白如雪的马头墙,沙瑞金眯着双眼遥望了一会儿,笑道:“那我们去凑个热闹,视察视察李达康的’政绩’。”
小巧的院子流檐翘角,回廊挂落,也许是正值周末,博物馆内的游客还不少。
侧厅花格窗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伏案作画,周围围着三三两两学生模样的少年。沙瑞金一行人被吸引了过去,眼见案上一幅画作已完成大半,画的仿佛正是月色下还未受到污染,清波荡漾的月牙湖。
“老人家,”沙瑞金笑吟吟的开口,“您画的是月牙湖夜景?”
老者低着头目不斜视,一支画笔行云流水间嗓音中气十足的回答道:“晴不如雾,雾不如雨,雨不如夜。”
说话中补完最后几笔,将两侧的镇纸移开,老者上下审视了一番,满意的颔首:“小伙子,这幅画就送给你了。”
年过半百的小伙子沙瑞金颇为惊讶:“送给我?老人家,就这样把得意大作送给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您也舍得?”
“有什么不舍?”
老者抬起头,面色淡然,眼角沟壑纵横,一双鹰目却清明洞彻:“今日,我送你一幅月牙映月图,日后你还吕州三百万百姓一个真正的月牙湖映月,值得,值得!”
晚间,从易学习家回到下榻的宾馆后,沙瑞金站在书桌前缓缓展开装裱于绫绢之中的月牙映月图,忍不住给远在京州的那人拨了一个电话。
“沙书记?”对方不无惊讶。
“达康同志,明天我有一样礼物要亲手送给你。”
就在此时,听筒里叮咚的声音提示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沙瑞金将手机从耳边短暂的挪开。
明晃晃的屏幕正中显示着短短一行字:
赵昨夜抵汉,下午至李家中面谈三小时。
*
两手后撑着身体,李达康瘫坐在床上,听着自己卧室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满脸尽是复杂。
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发展成这个鬼样子的。
昨晚虽然接了沙瑞金的电话,但李达康根本没有料想沙瑞金会在结束吕州考察后,连省委都没回直接驱车赶来市委宿舍大院,只为“亲手送一样礼物”。
是而,周日一大清早,当刚冲过澡套着居家薄衬衫的李达康顶着一头乱纷纷的头发,拉开自家大门看到登门来访的汉东省委书记时,瞬间惊得三魂飞掉两魂。
“沙书记,您坐您坐!”
李达康把沙瑞金迎到沙发上落座,匆匆跑去厨房泡茶,杏枝出门买菜未归,他手忙脚乱了一番才从橱柜里翻出一罐闻着还新鲜的龙井。
待他端着茶盘走回客厅,沙瑞金已经拧开了茶几上的一瓶可口可乐。
李达康手抖了一抖,玻璃杯里几滴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
“不必麻烦了达康同志,我很久没尝过碳酸饮料了,喝这个就挺好。”
靠坐在沙发上的沙瑞金笑得和善可亲,伸手从身侧拿起一束卷轴递了过去,示意,“你打开看看,是什么?”
沙瑞金送来的礼物是一幅彩色山水工笔画。
“这不是…”
歪着脑袋打量了片刻,李达康不禁讶然,“这不是月牙湖吗?”
“哦?”沙瑞金饶有兴致的挑眉,“这上面一无题词二无落款,你怎么能肯定这是月牙湖?”
喜不自禁欣赏着画卷的人随意一挥手:“沙书记您有所不知,‘夕霞夕照’和‘月牙映月’是吕州最扬名在外的两道美景……”话甫一脱口,李达康就差点咬到舌头,沙瑞金才从吕州考察归来,吕州还能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于是硬生生别转话头,“所以啊,这样宝贵的美景我一定得找个地方好好挂起来。”
他捧着画卷两眼一阵胡乱张望,颇为尴尬的发现客厅四周一块空余的墙壁都没有。
今天这是怎么了?说什么错什么!
李达康暗暗一阵委屈。
好在沙瑞金看起来并不以为意,他环顾一圈,站起身提议道,“要不挂到书房里吧?”
“哎,有了,还是挂到卧室最合适。”利落的收起卷轴,李达康回首却对上沙瑞金微微吃惊的神情。又说错什么话了?他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小心翼翼补上一句解释。
“书房里我还挂着京州地图呢。”
李达康位于二楼的主卧室布置得异常简洁,一张床一个衣橱两个床头柜三个满满当当的书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再往左边一点。”
“这样?”
“对,可以了。”
踮脚站在一只退了漆色的小木凳上,京州市委书记态度强硬的拒绝了自己上司帮忙,亲手将画挂在了正对床头原本空空荡荡的墙壁上。
月牙映月图。
天上一弯明月千古清辉,地下的月牙湖却已不复当初的模样。
如今的吕州,再也寻不见月牙湖映月了啊。
指腹轻滑过画中清凌凌的湖水,李达康觉得眼眶隐隐生涩。
从吕州到林城,三百万老百姓失去了一个月牙湖,而他李达康则失去了一位曾在政治道路上提灯引路的可靠导师。这位手把手教他学步的导师,在把他推入无垠黑暗时教会了他最后一个道理:不要信任任何人,也不要信任自己所处的地位,能牢牢掌控在手中不受他人掣肘的,是时间。
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最多的事,唯有这样,面对不知何时突如其来的离别,他才不至于再度抱憾终身。
“你不问问这幅画出自何处?”
李达康低下头,原本在后方指挥他挂画的沙瑞金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旁,半仰着脸凝视着他,“这是在月牙湖畔的书画博物馆,一位老者现场执笔而成,他将画送与我时,我应下了一个承诺。”
沙瑞金握住李达康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双目含笑:
“他赠我一画,我还吕州一湖。达康,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兑现这个承诺?”
凭借多年来练就的政治嗅觉,李达康本应该从这句话里挖掘出许多更具深意的内容,比如:随着他和沙瑞金越来越状似亲密的关系,“沙李配”的传言也愈演愈烈,甚至到了连高育良看到他们又凑在一起聊天时都会忍不住皱眉的地步。
现在,沙瑞金话里有话的让京州市委书记插手吕州政务,是不是在暗示省长一职将会一如所愿的落在他李达康头上?
然而,在听到沙瑞金说话的那刻,傻呆呆站在木凳上的李达康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这是他第二次叫我达康。
第一次是在林城的鹭影堤旁,他说:你辛苦了,达康。但今后,为了汉东恐怕我还要更辛苦你。
当时自己是如何回答来着?
李达康晃了晃神,带着几许茫然的开口:“沙书记,请放心,我绝不会辜负您和组织的重托。”
话音未落,脚下的木凳发出吱呀一声尖响,李达康一惊,不由自主的伸手撑住旁边的书柜架子。
等他看清书架上摆着好几瓶未合好盖子的钢笔墨水时,为时已晚。
大清早专程跑来给下属送礼的汉东省委书记衬衫前襟一片狼藉。
*
浴室的水声忽然停了。
这才进去几分钟啊?
回过神来的李达康略微感到疑惑,浑身上下只披着一件客用浴袍的沙瑞金推开了浴室门,“达康同志,你家的热水器是不是没开?淋浴不出热水。”
“哎那个淋浴的阀门有点问题,我来帮您开吧。”
李达康挽起衬衫袖子,与站在浴室门口的沙瑞金擦身而过,尽量避开了对方半赤裸在领口外的胸膛。
“这个阀门标识不清,其实应该在……”
“你别……”
不待沙瑞金出言阻止,李达康已经手脚麻利的拧开了淋浴阀门,天花板上正对他头顶的花洒顿时水流倾泻。
“好好擦干净了再出去,现在的温度可不暖和。”
“没事,沙书记您别管我。”
看着浑身淌水,把湿漉漉的脑袋闷在厚实浴巾里的李达康,沙瑞金好气又好笑。
开着浴霸不甚宽敞的浴室里暖意融融,一丝他非常熟悉的味道逐渐生了出来,和他办公桌上每日摆放的花朵香气几乎如出一辙,但是却更加幽郁深远,带着灵动的温度。
林城玫瑰。
平日里李达康将信息素收敛的非常好,除非情绪及其波动,大多时候都淡得不着痕迹。
无声深吸了一大口气,难得的花香缱绻缠绵顺着鼻腔而入,沙瑞金喉结一颤,清楚感受到了体内血液的躁动。
他伸手又扯过一条浴巾覆在李达康头上,沙哑的嗓子带出几分气音:“达康……”
他猛地收住了口。
双目不错盯在李达康的腹部,沙瑞金素来深沉的眼睛里显露出不加掩饰的震惊。
被水打湿后紧贴身上,透过单薄的白衬衫,
一道疤痕狰狞可见。
挂着汉A00001牌照的专车缓缓驶离市委宿舍大院,沙瑞金跨入车内后立即拨通了田国富的电话。
“赵东来还在吗?让他别走,等着我回去。”
身上草草洗净的衬衫还带着烘干机潮热的温度,沙瑞金闭目靠在座椅背上,来汉东后第一次深感沉甸甸的疲惫。
月牙湖映月(全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