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韦手里攥着自己的大衣,已经红肿的腕子被抓得生疼也没吭声,他张了张嘴,嗓音嘶哑地问。
“你冷吗?”
文章设定:
伪装者+北平无战事
人物年龄算是私设,若想重合两剧就无法做到完全还原。
开篇为1943年春,明台已经知道大哥是军统的人,双方已互通身份。
=========正文=========
第二章
“你是谁?!”
几乎只是短短几秒钟时间,明诚甩掉领带夹直接用手掐上那人的脖颈。他在刚才一刹那的惊诧之后,暗自摩挲过那人的下颌,伏龙芝伪装课程的学习可以让他轻易辨别出是否易容。
然而,没有,没有任何异样。
明诚不由惶恐。
他随明楼回沪不到半年,日本方面、丁默邨李士群牵头的76号、以及顶头上司周佛海,明里暗里的怀疑和试探早已数不胜数。如今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顶着和他相同面孔的人,必定不是巧合,可又会是谁策划好的圈套?
微微眯起的眼角暴露出狠戾的杀意。
“你是什么人?到底谁派你过来的?”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想被拗断脖子的话就给我一字一句说清楚!”
他低吼着,有些失控的力度使掌下的人因窒息而扭曲了面容,可是除去最初条件反射般的举动,他竟再无半分抗拒。
“我…是方孟韦……从家里…重庆……过来…找你。”
断断续续的字眼从那人喉间溢出,还淌着血的额角被生生勒出几道青色的筋脉,他抬起一只手攀在明诚扼紧他咽喉的手臂上,眼眶里饱含的泪水混着鲜血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明诚……方…孟泽…我是你…弟弟。”
明诚的手臂触电般的痉挛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将脸贴近方孟韦的脸庞,阴沉沉的冷笑从唇畔滑了出来。
“你少给我编故事,我是个孤儿,我根本没有……”
“你不是!”
变了调的尖叫骤然打断他的话,方孟韦奋力挣扎起来,徒劳地想掰开喉咙上的手指。
“方孟泽…你不是孤儿,你有家!有父亲…大哥……有我!”
“六岁的时候…你走失……母亲…妈妈…死在了暴乱中。”
“二哥…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方孟韦仰着头勉强挤出只言片语,字字泣血,那双和明诚如出一辙的眼睛直直凝视着他,翻涌着剜心蚀骨的痛苦和悲伤。
明诚的大脑轰然间炸开,白光过后只余下一片虚无。
确实,他从不记得六岁之前的任何事情。
他好像一睁眼就待在教会孤儿院里,第三天就被桂姨领了回去。
桂姨让他认她作妈妈,说他生病发高烧所以烧坏了记性。
不久,桂姨就性情大变,他咬牙艰难地求生着,每天除了想方设法偷吃一点食物外别无他念。
后来呢?
后来,他在十岁时遇见了明楼,被他救回了明家。
和他之后所经历的种种相比,六岁前那段幼童记忆就如同写在故事开篇的一句废言,笔尖一划就可轻飘飘地带过。
他从未想过,或许,那正是他和他的血脉嫡亲之间唯一牵系着的纽带。
雪似乎下得更急了一些,鹅毛大的雪片簌簌落在脸上,冰得明诚一个愣怔。
力气一丝一丝从身体里抽离,他缓缓松开了已冻得僵硬的手。
方孟韦立即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着,恨不能将心肺都咳出来。
明诚垂手站在旁边,顺势倚靠到围墙上。
今晚突发了太多不可预料的事情,他的神经现在像一根燃到极限的灯丝,随时都可能崩断。
疲倦的浪潮不断冲袭着他的意识,可是却隔绝不住思考。
方孟韦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这会不会是有人专门设置的一个圈套?
但就算他迈进这个圈套又有什么意义?
大费周章地编造身世谎言将他卷进来,能对明楼造成什么影响?
还是…还是说,
方孟韦确实是他的亲生弟弟?
不过顷刻间,千百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
“啪!”
敏捷地截住悄悄伸过来的手腕,明诚低头看向凑近他身侧的方孟韦,厉声喝道。
“你想要做什么?”
方孟韦手里攥着自己的大衣,已经红肿的腕子被抓得生疼也没吭声,他张了张嘴,嗓音嘶哑地问。
“你冷吗?”
“什、什么?”
明诚莫名其妙地瞪着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方孟韦挣脱桎梏,急匆匆地替他拍打身上的落雪。
“穿得这样少,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小声嗫嚅着,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大衣裹在明诚身上。
柔软厚实还带着体温的羊绒大衣披在肩头,帽檐上一圈蓬松的银鼠毛恰好拂过脸颊,酥麻麻的,直窜上心尖儿。霎时,明诚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融化了,微热的暖流汩汩流淌在四肢百骸,连冻得毫无知觉的指尖都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第一次,明诚敛去审度,认真地注视着方孟韦。
他太像他了。
额头、眉眼、鼻梁、嘴唇,熟悉的五官如同复刻般肖似。
可他还不是他。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青涩,稚嫩,一双眼睛像一对玲珑剔透的水晶球。
此时这对眸子正望着他,夜色晦暗,水晶球里却依然清晰倒映出他的影子。
唯有他的影子,
仿佛这便是全部的世界。
少年清瘦纤长,个子才及他眉骨,两颊还带着些尚未褪去的孩子样的圆润。
侧脸上血迹还没干涸,额角的伤口仍不断渗着血,衬衣领上那一段脖颈,被他掐过的地方已然狰狞地肿了起来。
但却不曾显出狼狈不堪。
单薄的深蓝毛衣下包笼着他挺拔细韧的身段,锋芒初露,如一束翠竹立在雪中。
方孟韦似乎敏感地察觉到明诚对他卸下了敌意,于是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苦涩酸胀的水汽猛地泛开,逼迫得眼眶生生的疼。
明诚慌忙躲避地垂下头,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顿了一下,终于抚上方孟韦的额角。
“你的伤……”
明亮的灯光骤然从远处路口射过来,令俩人一时难以睁眼。
一部黑色汽车沿着寂静街道缓缓驶近,停在了路边。
副驾驶座位上走下来一位青年男子,身量不高,银丝眼镜下是一张温润清和的脸。
“崔叔?”
方孟韦讶异地唤了一声。
崔中石撑着雨伞,大步走了过来,将伞顶罩在他头上。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方孟韦,眉头不可抑制地一颤。
随后,仍旧面带着淡淡笑意地向明诚递过另一把雨伞。
“天寒雪疾,阿诚先生,有什么话不如我们回酒店再谈?”
静安寺路 上海国际饭店
明诚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他已脱去身上湿冷的衣物,草草冲过热水澡,换上了酒店提供的睡衣。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托盘,是崔中石让仆欧送来的两份热牛奶和饼干。
这位心思细腻的崔先生替方孟韦处理过伤口,又安排好房间里所需的一切之后,便与他们道晚安离开了。
此时,方孟韦正坐在他身侧,将一只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檀木匣子递给了他。
“我知道,像今晚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你面前,说的又是有关身世的大事,换做谁都难以信服。”他的嗓子还没缓过来,说话带着抽气似的沙哑。“这里装着几幅家人的照片,包括儿时你还在的时候,你想知道任何事我都愿意讲给你听。”
怀里的匣子异常沉重,明诚像一个行窃者被塞了满箱珍宝,激动狂喜的同时又抹不去一丝不可思议的空茫。
肢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他的手指轻轻撬开搭扣。
匣子开启了。
在最上方的,是一副镶嵌在西洋相框里的全家福。
“这位是我们的父亲,方步亭;旁边是母亲,世交何家的女儿,闺字乐梵,她怀里抱着的是我,大概才六个月大。”
指尖轻轻点着一个个人物,方孟韦语调中透着不自禁的欢快。
明诚蓦然睁大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手里的照片:
传统英式洋房前的草坪上,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英俊儒雅,意气风发,他的一只手轻柔地搭在身前女子的肩头;女子侧坐在一把高背软椅上,臂弯里抱着一个婴儿,她下颌尖尖,漂亮的鹿眼笑得弯了起来,清丽面庞上洋溢着幸福的充满母性的爱意………
明诚贪婪地用目光一遍又一遍描绘着这两个人的轮廓。
他们那么年轻,那么鲜活,那么跃然纸上!
他甚至听得到他们的呼吸和笑声。
这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方孟韦的指尖又往下移去,在他们父母身旁还站着两个男孩。
一个身量较高,学着父亲的样子昂首挺胸,大大的眼睛即使笑着也带出几分天生的忧郁意味;另一个……另一个才五六岁的孩童,猫儿似的紧紧贴在女子怀里,圆滚滚的粉团脸羞赧地想埋进母亲的膝头,母亲的手揉着他的小脑袋,任由他在镜头前做出这样不严肃的姿态。
“这是大哥方孟敖,还有你,方孟泽。”
泪水不知何时渐渐浮上来,明诚狠狠将其眨去,舍不得它们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这是咱们家唯一一张全家福,摄于1925年的春节,至今刚好有十八年了。”
补充:
桂姨收养阿诚的年纪改为六岁。
小方弟弟之所以对十几年未曾谋面的哥哥这么好,其中是有缘故的。
于是才任由阿诚哥施暴而不反抗,当然,凭他哥的武力值他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崔叔作为我在北平中最喜欢的人物之一必然会出现,虽然次数不多,但将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